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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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林新知起來得早，這個時間太陽正躲在雲層裏睡懶覺，坐在孫愛國的後座上，聽他嘰嘰喳喳說著話，清晨的風再有一下沒一下吹著，別提有多舒服了。
“新知，你真的太厲害了，人聰明不說，手也巧。”
孫愛國蹬著自行車道：“我做夢都沒想到涼粉這東西是你做出來的，要是知道你做出來的，我就去集上幫你看著點生意了。你那麽小，又是個姑娘家，在集上沒少被人欺負吧？”
“告訴我，都有誰，等咱們辦完事，我就去集上找他們算賬。”
——涼粉的事情孫愛國遲早都會知道，林新知沒再繼續瞞他，今天出發的時候便跟他攤牌了。
到底是她選中的人，一點沒辜負她的期望，驚訝一會兒便義憤填胸要幫她找回場子了。
林新知忍俊不禁，“哥，你放心好了，誰能欺負我？”
倆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縣城，此時距離林新知扮演地主婆表演節目鳴鹿縣爭酒廠的事情已經過了大半個月，省裏的通知這周剛下來，酒廠劃分給鳴鹿縣，一窮二白的地方突然間有了這麽大的產業，整個縣城都喜氣洋洋的，有些醒目的路口還扯著橫幅，慶祝酒廠物歸原主。
看到橫幅上謝主任的名字，林新知心裏有了主意。
這個人她在表演節目時見過，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而現在的酒廠卻是隔壁縣管理了十幾年的酒廠，裏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跟謝主任一條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謝主任現在正是收拾舊人、拉攏中立人、招募自己人的緊要階段。
她的涼粉，恰逢其時。
林新知道：“哥，咱們去酒廠。”
“酒廠？”
孫愛國看了看林新知的小背簍，“新知，人家是賣酒的，不可能要咱們的涼粉。”
林新知笑道：“那咱們就去買酒。我正愁怎麽謝你呢，買點酒就當我這幾天坐你自行車的謝禮了。”
孫愛國撓了撓頭，“嗐，你這麽客氣幹嘛？”
雖然孫愛國不明白林新知的意思，但他還是把林新知送到酒廠，酒廠建在三個縣城交接的地方，離縣城很遠，倆人到酒廠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正值酒廠的人下班，酒廠效益好，有自己的員工食堂，員工們吃完飯，三五成群溜達著散步，當然，也有吃完飯回去睡午覺的，拿著飯盒往宿舍走，臉上洋溢著饜足的笑。
守大門的保安剛吃完午飯，正是酒足飯飽犯困的時候，一聽林新知說找人，問也不問便不耐煩揮手，“酒廠是你們能隨意進來的地方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走走走，別打擾我睡午覺！”
孫愛國是公社民兵隊隊長，雖說不是什麽官，但也算公社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袖子一捋，便要跟保安去論個長短。
林新知聽保安口音不像是鳴鹿縣的人，忙拉住孫愛國，“哥，算了，咱們再想其他法子。”
安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想什麽法子你們都進不去，當我們酒廠是什麽地方呢？要是阿貓阿狗都能進酒廠了，那我們酒廠趁早別開了，解體算了！”
這話別說孫愛國生氣了，林新知都有些聽不下去，“我們是阿貓阿狗，你是什麽？現在是新華國，人人平等，少拿封建社會那一套來看不起人。”
“酒廠是國家的，不是你自己的，像你這種瞧不起農民的人，擔心明天就被酒廠開除回家去種田！”
被人一番搶白，保安氣得面紅耳赤，正準備跟林新知理論，但林新知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拽著孫愛國走了，只剩下他在保安室裏生悶氣。
非但沒進去酒廠，還受了一肚子氣，孫愛國忍不住長籲短嘆：“唉，本來以為我這個民兵隊長的日子已經算很不錯了，可與這些工人相比，我什麽都不是，甚至連保安都給我臉色，叫我阿貓阿狗。”
小背簍裏不止裝了涼粉，還有帶的幹糧，到了酒廠後便一直是孫愛國在背著，林新知踮起腳從背簍裏拿出幹糧遞給他，安慰道：“哥，他就是狗眼看人低，咱不跟他一般見識。再說了，咱們公社以後也會有工廠的。”
她可不是賣點涼粉就能滿足的人。
孫愛國只以為林新知在安慰自己，接過幹糧啃了一口，“想啥呢？工廠哪是那麽好開的？我看你還是想想怎麽把涼粉賣出去吧。”
“今天天太熱了，涼粉要是賣不出去，估計明天就壞了。”
“我想著呢。”
說話間，林新知看到一群人說說笑笑從酒廠走出來，便把手裏的幹糧往孫愛國懷裏一塞，從小背簍裏拿出一份涼粉，整了整衣服快步走過去，笑瞇瞇問道：“同志你好，請問謝主任今天上班了嗎？”
為首的工人看了眼她手裏的涼粉，“你是誰？找她有什麽事？”
“我是她親戚，找她有點私事。”
林新知把手裏的涼粉遞過去，又指了下酒廠門口的保安，“保安不讓我進去，能不能拜托你們給我傳句話，就說鳴鹿縣紅旗公社的林新知在外面等她。”
工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行，那你等一會兒，我去辦公室看看她在不在。”
雖說酒廠效益好，可涼粉這種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傳句話就能拿到一份涼粉，這門生意還是很劃算的。
再看看面前的小女孩，嶄新的布鞋，整潔的衣服，不像是從窮鄉僻壤過來打秋風的，多半是找謝主任辦事的——酒廠如今歸了鳴鹿縣，謝主任又是鳴鹿縣派來一心想要幫扶鳴鹿縣的，現在鳴鹿縣找謝主任走後門進酒廠的人多不勝數，小女孩在這個時候找謝主任，實在算不上什麽稀奇事。
工人提著涼粉回酒廠去找謝主任。
孫愛國看工人走得遠了，忍不住問林新知，“新知，你還認識酒廠的領導呢？”
“剛才你要是跟保安說你認識謝主任，他估計就讓咱們進去了。”
“也不算認識吧，就是在秀芹姑學校表演節目時碰見過，剛才來的路上又看到橫幅上寫著她來了酒廠，所以才想著找她碰碰運氣。”
林新知笑道：“保安的態度你又不是沒見，謝主任又是新上任的官，只怕報謝主任的名字也沒用。”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她需要給謝主任一個機會。
酒廠之前一直是其他縣城的人在管理，雖說現在歸屬鳴鹿縣，謝主任又被塞過來做管理，可到底是別人管了幾十年的生意，怎麽可能輕易讓給別人？所以謝主任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但謝主任並不是一個會知難而退的人，要不然縣領導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派她過來。
她急需一件事來立威。
來找她卻被保安阻攔連酒廠大門都進不去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林新知在酒廠門口沒等多久，便見謝主任從辦公樓風風火火走出來了，保安沒看清來人是誰，只覺得工人們進進出出打擾自己睡午覺，不免有些不耐煩，徑直往保安室閉眼一躺，不給謝主任開門，“你們進進出出煩不煩？現在又不是下班的時間，就不能在廠裏老老實實待著嗎？”
酒廠的人大多是隔壁縣城工人，跟鳴鹿縣不一條心，謝主任自到酒廠後沒少碰釘子，如今更是連算不上正式工的保安都能下她面子，她積壓多日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誰規定的只有下午下班才能出酒廠？找出來讓我看看，我一個酒廠主任怎麽不知道這個條律？”
口音不是自己縣城的口音，又莫名的熟悉，保安睜眼一瞧，正看到玻璃外謝主任怒火中燒的臉，一下子從簡易床上蹦起來，“呀，謝主任，怎麽是您啊？怪我怪我，我沒看到是您，要不然說什麽都會給您開門啊。”
保安忙不疊沖出保安室開門，又低眉順眼再三賠不是，但是已經晚了，正在氣頭上的謝主任怎麽可能聽他解釋？直接對自己身後的人道：“叫他領導去我辦公室等我。”
保安徹底傻眼，追著謝主任賠罪，“謝主任，您聽我解釋啊——”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謝主任身後的人拉住了，那人又喊了其他的巡邏的保安，把不斷掙紮著找謝主任的保安拉走了。
看了這麽一場大戲，孫愛國心裏的不痛快全沒了，“該！讓他瞧不起人，這下碰到能治他的人了吧！”
見謝主任向自己走過來，林新知用手肘撞了下孫愛國，“別亂說話，謝主任過來了。”
孫愛國立馬站得規規矩矩。
人高馬大的青年被一個小女孩收拾得服服帖帖，這種場景怎麽看怎麽搞笑，謝主任大動肝火的心情好了一丟丟，看了看對自己頗為恭敬的倆人，小女孩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她並不認識，之所以出來不過是因為知道今天是隔壁縣城的保安上班，不讓找她的人進來她借題發揮罷了。
謝主任又看了一眼林新知，越發覺得眼熟，想起工人找自己時報上的名字，“林......新知？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林新知笑瞇瞇道：“謝主任，我找您的事情不急，您先處理咱們酒廠的事情吧。我在門口等您，您處理完酒廠的事情，我再跟您說也不遲。”
謝主任挑了挑眉。
通透，有眼色，怪不得身邊的青年看著比她大卻對她馬首是瞻。
“幹嘛在外面等？去廠裏。”
見林新知這麽識趣兒，謝主任也不推脫了，她本來就有一堆事要處理，實在沒什麽精力去跟一個不大熟悉的人打哈哈。
謝主任叫了一個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小張，給新知找個地方。”
“好嘞。”
名叫小張的工人把林新知兩人領進酒廠，帶到一個房間裏面，給倆人倒了水，笑著道：“林同志，你找謝主任有什麽事嗎？我是跟謝主任一起調到酒廠的人，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一樣。”
聽到這話，孫愛國心中大喜，到底是他妹妹，不僅認識縣領導，還能跟酒廠的領導說上話，這下別說只有二十份的涼粉了，哪怕二百份涼粉他們也賣得完——酒廠那麽多工人，一人買一份也要三五百份。
想到這，孫愛國連忙向林新知使眼色，讓她趕緊開口賣涼粉，然而讓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林新知絕口不提涼粉，只是道：“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如果張幹事能幫忙解決那就再好不過了。是這樣的，張幹事，我家最近要辦事，但是鄉下你也知道，買不到酒，城裏的酒又要票，有錢也買不到，我就想著來找謝主任碰碰運氣，您看您能不能幫幫忙，給我弄點不要票的散酒？”
一聽這話，孫愛國瞬間就急了，他們買酒做什麽？
他們是來賣涼粉的！
可新知話都說出去了，他也駁她的面子，只能急得幹瞪眼。
他的模樣落在張幹事眼裏，張幹事還以為他買不到酒急的，這年頭，酒可是一件頂緊俏的東西，有錢有錢票也不一定買得到，他剛來廠裏不過一周，就見了好幾個不是酒廠員工的人為了買酒鬧得不可開。
不過只是買酒還好，謝主任剛調過來當酒廠主任，找謝主任走後門的人絡繹不絕，他以為林新知也是這樣，正準備向推辭的話呢，沒想到她是來買酒的，當即便應承下來，“這有什麽難的？你要多少散酒？我這月的員工福利還沒用，都送給你好了。要是還不夠，我再找其他同事借點。”
酒廠效益好，福利自然好，其中有一項福利是員工們買酒不要票，而且很便宜，一月可以買十斤。
林新知在心裏算了一下，酒這種東西她早晚用得到，她想做的不止涼粉生意，還有未來的其他掙錢生意，手裏有點酒，那些難纏的小鬼就會變得好使起來，於是便道：“那就多謝張幹事了。張幹事，散酒多少錢一斤呢？我要十斤酒。”
“咱們酒廠的散酒往外賣是六毛錢一斤，員工內部價四毛，你確定要買，我就找會計登記去，不等下班就能讓你拿到酒。”
張幹事看了眼被孫愛國擱在椅子的背簍，“你背簍裏沒東西吧？十斤的塑料壺放你背簍裏正合適。”
“有東西，不過馬上就沒了。”
林新知把背簍裏裝著的涼粉拿出來兩份放在桌上，“我知道酒是個金貴東西不好買，特意做了幾份家鄉的土特產帶過來。張幹事，你嘗嘗喜歡不喜歡，要是喜歡，我下次來縣城再給你帶點。”
張幹事顯然是個識貨的，見林新知把涼粉堆在桌上，心裏的算盤立馬打起來了，現在酒廠分三派，一派是原來廠長留下的人，天天陰陽怪氣跟謝主任過不去，一派是謝主任帶來的人，雖然對謝主任說一不二，但奈何人少，有心也使不上力，還有一派是中立派，不論上面神仙打架，我自巍然不動。
好不容易把酒廠要回來，縣領導當然要為自己縣裏的人謀福利，不聽理由，只要謝主任趕緊招工鳴鹿縣的工人，可一個蘿蔔一個坑，酒廠又不準備擴大規模，哪有新位置給鳴鹿縣的人？
這幾天謝主任一直在籌劃爭取中立員工，裁掉一部分臨時工給鳴鹿縣的人騰位置，為此他們沒少琢磨弄點緊俏貨當福利拉攏中立員工，還找了好幾次供銷社的人要支持，供銷社的人平時一口一個兄弟單位，有難必幫，可到了事頭上，反而推脫自己實在沒什麽好東西，尤其是他們還要這麽大的量。
在體制裏待了這麽多年，他也知道供銷社不是找借口，是真的沒貨，現在是國有經濟，每家供銷社賣的東西都是定點定量的，他們一下子要這麽多東西，供銷社找不到貨源補回來，很容易造成百姓恐慌市場崩潰，讓隔壁縣有理由向省裏反饋，說他們縣裏根本沒有接手酒廠的實力，從而再把酒廠要回去。
隔壁縣虎視眈眈，供銷社在補不上貨的情況下，當然不敢給他們那麽東西。
但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林新知。
張幹事看了又看桌上的涼粉，色澤與供銷社裏的涼粉沒什麽兩樣，雖說形狀不大相同，但那是長時間放在一起擠壓的，完全可以替代供銷社的涼粉。
送肉太打眼，很容易被人投訴商業賄賂，涼粉就不一樣了，撐死只能算零食，而且適合夏天吃，又不是市面上常買到的普通貨，能拿得出手，是現階段用來收買人心排名前幾的東西。
張幹事笑容可掬道：“新知啊，這個涼粉是你自己做的嗎？”
“你一天最多可以做多少份？”
林新知：我要搞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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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林新知起來得早，這個時間太陽正躲在雲層裏睡懶覺，坐在孫愛國的後座上，聽他嘰嘰喳喳說著話，清晨的風再有一下沒一下吹著，別提有多舒服了。
“新知，你真的太厲害了，人聰明不說，手也巧。”
孫愛國蹬著自行車道：“我做夢都沒想到涼粉這東西是你做出來的，要是知道你做出來的，我就去集上幫你看著點生意了。你那麽小，又是個姑娘家，在集上沒少被人欺負吧？”
“告訴我，都有誰，等咱們辦完事，我就去集上找他們算賬。”
——涼粉的事情孫愛國遲早都會知道，林新知沒再繼續瞞他，今天出發的時候便跟他攤牌了。
到底是她選中的人，一點沒辜負她的期望，驚訝一會兒便義憤填胸要幫她找回場子了。
林新知忍俊不禁，“哥，你放心好了，誰能欺負我？”
倆人說說笑笑，很快到了縣城，此時距離林新知扮演地主婆表演節目鳴鹿縣爭酒廠的事情已經過了大半個月，省裏的通知這周剛下來，酒廠劃分給鳴鹿縣，一窮二白的地方突然間有了這麽大的產業，整個縣城都喜氣洋洋的，有些醒目的路口還扯著橫幅，慶祝酒廠物歸原主。
看到橫幅上謝主任的名字，林新知心裏有了主意。
這個人她在表演節目時見過，是個雷厲風行的人，而現在的酒廠卻是隔壁縣管理了十幾年的酒廠，裏面的人根本不可能跟謝主任一條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謝主任現在正是收拾舊人、拉攏中立人、招募自己人的緊要階段。
她的涼粉，恰逢其時。
林新知道：“哥，咱們去酒廠。”
“酒廠？”
孫愛國看了看林新知的小背簍，“新知，人家是賣酒的，不可能要咱們的涼粉。”
林新知笑道：“那咱們就去買酒。我正愁怎麽謝你呢，買點酒就當我這幾天坐你自行車的謝禮了。”
孫愛國撓了撓頭，“嗐，你這麽客氣幹嘛？”
雖然孫愛國不明白林新知的意思，但他還是把林新知送到酒廠，酒廠建在三個縣城交接的地方，離縣城很遠，倆人到酒廠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正值酒廠的人下班，酒廠效益好，有自己的員工食堂，員工們吃完飯，三五成群溜達著散步，當然，也有吃完飯回去睡午覺的，拿著飯盒往宿舍走，臉上洋溢著饜足的笑。
守大門的保安剛吃完午飯，正是酒足飯飽犯困的時候，一聽林新知說找人，問也不問便不耐煩揮手，“酒廠是你們能隨意進來的地方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走走走，別打擾我睡午覺！”
孫愛國是公社民兵隊隊長，雖說不是什麽官，但也算公社裏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受過這種窩囊氣？袖子一捋，便要跟保安去論個長短。
林新知聽保安口音不像是鳴鹿縣的人，忙拉住孫愛國，“哥，算了，咱們再想其他法子。”
安保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想什麽法子你們都進不去，當我們酒廠是什麽地方呢？要是阿貓阿狗都能進酒廠了，那我們酒廠趁早別開了，解體算了！”
這話別說孫愛國生氣了，林新知都有些聽不下去，“我們是阿貓阿狗，你是什麽？現在是新華國，人人平等，少拿封建社會那一套來看不起人。”
“酒廠是國家的，不是你自己的，像你這種瞧不起農民的人，擔心明天就被酒廠開除回家去種田！”
被人一番搶白，保安氣得面紅耳赤，正準備跟林新知理論，但林新知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拽著孫愛國走了，只剩下他在保安室裏生悶氣。
非但沒進去酒廠，還受了一肚子氣，孫愛國忍不住長籲短嘆：“唉，本來以為我這個民兵隊長的日子已經算很不錯了，可與這些工人相比，我什麽都不是，甚至連保安都給我臉色，叫我阿貓阿狗。”
小背簍裏不止裝了涼粉，還有帶的幹糧，到了酒廠後便一直是孫愛國在背著，林新知踮起腳從背簍裏拿出幹糧遞給他，安慰道：“哥，他就是狗眼看人低，咱不跟他一般見識。再說了，咱們公社以後也會有工廠的。”
她可不是賣點涼粉就能滿足的人。
孫愛國只以為林新知在安慰自己，接過幹糧啃了一口，“想啥呢？工廠哪是那麽好開的？我看你還是想想怎麽把涼粉賣出去吧。”
“今天天太熱了，涼粉要是賣不出去，估計明天就壞了。”
“我想著呢。”
說話間，林新知看到一群人說說笑笑從酒廠走出來，便把手裏的幹糧往孫愛國懷裏一塞，從小背簍裏拿出一份涼粉，整了整衣服快步走過去，笑瞇瞇問道：“同志你好，請問謝主任今天上班了嗎？”
為首的工人看了眼她手裏的涼粉，“你是誰？找她有什麽事？”
“我是她親戚，找她有點私事。”
林新知把手裏的涼粉遞過去，又指了下酒廠門口的保安，“保安不讓我進去，能不能拜托你們給我傳句話，就說鳴鹿縣紅旗公社的林新知在外面等她。”
工人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行，那你等一會兒，我去辦公室看看她在不在。”
雖說酒廠效益好，可涼粉這種東西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傳句話就能拿到一份涼粉，這門生意還是很劃算的。
再看看面前的小女孩，嶄新的布鞋，整潔的衣服，不像是從窮鄉僻壤過來打秋風的，多半是找謝主任辦事的——酒廠如今歸了鳴鹿縣，謝主任又是鳴鹿縣派來一心想要幫扶鳴鹿縣的，現在鳴鹿縣找謝主任走後門進酒廠的人多不勝數，小女孩在這個時候找謝主任，實在算不上什麽稀奇事。
工人提著涼粉回酒廠去找謝主任。
孫愛國看工人走得遠了，忍不住問林新知，“新知，你還認識酒廠的領導呢？”
“剛才你要是跟保安說你認識謝主任，他估計就讓咱們進去了。”
“也不算認識吧，就是在秀芹姑學校表演節目時碰見過，剛才來的路上又看到橫幅上寫著她來了酒廠，所以才想著找她碰碰運氣。”
林新知笑道：“保安的態度你又不是沒見，謝主任又是新上任的官，只怕報謝主任的名字也沒用。”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她需要給謝主任一個機會。
酒廠之前一直是其他縣城的人在管理，雖說現在歸屬鳴鹿縣，謝主任又被塞過來做管理，可到底是別人管了幾十年的生意，怎麽可能輕易讓給別人？所以謝主任現在的日子並不好過，但謝主任並不是一個會知難而退的人，要不然縣領導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派她過來。
她急需一件事來立威。
來找她卻被保安阻攔連酒廠大門都進不去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林新知在酒廠門口沒等多久，便見謝主任從辦公樓風風火火走出來了，保安沒看清來人是誰，只覺得工人們進進出出打擾自己睡午覺，不免有些不耐煩，徑直往保安室閉眼一躺，不給謝主任開門，“你們進進出出煩不煩？現在又不是下班的時間，就不能在廠裏老老實實待著嗎？”
酒廠的人大多是隔壁縣城工人，跟鳴鹿縣不一條心，謝主任自到酒廠後沒少碰釘子，如今更是連算不上正式工的保安都能下她面子，她積壓多日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誰規定的只有下午下班才能出酒廠？找出來讓我看看，我一個酒廠主任怎麽不知道這個條律？”
口音不是自己縣城的口音，又莫名的熟悉，保安睜眼一瞧，正看到玻璃外謝主任怒火中燒的臉，一下子從簡易床上蹦起來，“呀，謝主任，怎麽是您啊？怪我怪我，我沒看到是您，要不然說什麽都會給您開門啊。”
保安忙不疊沖出保安室開門，又低眉順眼再三賠不是，但是已經晚了，正在氣頭上的謝主任怎麽可能聽他解釋？直接對自己身後的人道：“叫他領導去我辦公室等我。”
保安徹底傻眼，追著謝主任賠罪，“謝主任，您聽我解釋啊——”
他的話尚未說完，便被謝主任身後的人拉住了，那人又喊了其他的巡邏的保安，把不斷掙紮著找謝主任的保安拉走了。
看了這麽一場大戲，孫愛國心裏的不痛快全沒了，“該！讓他瞧不起人，這下碰到能治他的人了吧！”
見謝主任向自己走過來，林新知用手肘撞了下孫愛國，“別亂說話，謝主任過來了。”
孫愛國立馬站得規規矩矩。
人高馬大的青年被一個小女孩收拾得服服帖帖，這種場景怎麽看怎麽搞笑，謝主任大動肝火的心情好了一丟丟，看了看對自己頗為恭敬的倆人，小女孩看上去有些面熟，但她並不認識，之所以出來不過是因為知道今天是隔壁縣城的保安上班，不讓找她的人進來她借題發揮罷了。
謝主任又看了一眼林新知，越發覺得眼熟，想起工人找自己時報上的名字，“林......新知？你怎麽有空過來了？”
林新知笑瞇瞇道：“謝主任，我找您的事情不急，您先處理咱們酒廠的事情吧。我在門口等您，您處理完酒廠的事情，我再跟您說也不遲。”
謝主任挑了挑眉。
通透，有眼色，怪不得身邊的青年看著比她大卻對她馬首是瞻。
“幹嘛在外面等？去廠裏。”
見林新知這麽識趣兒，謝主任也不推脫了，她本來就有一堆事要處理，實在沒什麽精力去跟一個不大熟悉的人打哈哈。
謝主任叫了一個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小張，給新知找個地方。”
“好嘞。”
名叫小張的工人把林新知兩人領進酒廠，帶到一個房間裏面，給倆人倒了水，笑著道：“林同志，你找謝主任有什麽事嗎？我是跟謝主任一起調到酒廠的人，你有什麽事跟我說也一樣。”
聽到這話，孫愛國心中大喜，到底是他妹妹，不僅認識縣領導，還能跟酒廠的領導說上話，這下別說只有二十份的涼粉了，哪怕二百份涼粉他們也賣得完——酒廠那麽多工人，一人買一份也要三五百份。
想到這，孫愛國連忙向林新知使眼色，讓她趕緊開口賣涼粉，然而讓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林新知絕口不提涼粉，只是道：“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如果張幹事能幫忙解決那就再好不過了。是這樣的，張幹事，我家最近要辦事，但是鄉下你也知道，買不到酒，城裏的酒又要票，有錢也買不到，我就想著來找謝主任碰碰運氣，您看您能不能幫幫忙，給我弄點不要票的散酒？”
一聽這話，孫愛國瞬間就急了，他們買酒做什麽？
他們是來賣涼粉的！
可新知話都說出去了，他也駁她的面子，只能急得幹瞪眼。
他的模樣落在張幹事眼裏，張幹事還以為他買不到酒急的，這年頭，酒可是一件頂緊俏的東西，有錢有錢票也不一定買得到，他剛來廠裏不過一周，就見了好幾個不是酒廠員工的人為了買酒鬧得不可開。
不過只是買酒還好，謝主任剛調過來當酒廠主任，找謝主任走後門的人絡繹不絕，他以為林新知也是這樣，正準備向推辭的話呢，沒想到她是來買酒的，當即便應承下來，“這有什麽難的？你要多少散酒？我這月的員工福利還沒用，都送給你好了。要是還不夠，我再找其他同事借點。”
酒廠效益好，福利自然好，其中有一項福利是員工們買酒不要票，而且很便宜，一月可以買十斤。
林新知在心裏算了一下，酒這種東西她早晚用得到，她想做的不止涼粉生意，還有未來的其他掙錢生意，手裏有點酒，那些難纏的小鬼就會變得好使起來，於是便道：“那就多謝張幹事了。張幹事，散酒多少錢一斤呢？我要十斤酒。”
“咱們酒廠的散酒往外賣是六毛錢一斤，員工內部價四毛，你確定要買，我就找會計登記去，不等下班就能讓你拿到酒。”
張幹事看了眼被孫愛國擱在椅子的背簍，“你背簍裏沒東西吧？十斤的塑料壺放你背簍裏正合適。”
“有東西，不過馬上就沒了。”
林新知把背簍裏裝著的涼粉拿出來兩份放在桌上，“我知道酒是個金貴東西不好買，特意做了幾份家鄉的土特產帶過來。張幹事，你嘗嘗喜歡不喜歡，要是喜歡，我下次來縣城再給你帶點。”
張幹事顯然是個識貨的，見林新知把涼粉堆在桌上，心裏的算盤立馬打起來了，現在酒廠分三派，一派是原來廠長留下的人，天天陰陽怪氣跟謝主任過不去，一派是謝主任帶來的人，雖然對謝主任說一不二，但奈何人少，有心也使不上力，還有一派是中立派，不論上面神仙打架，我自巍然不動。
好不容易把酒廠要回來，縣領導當然要為自己縣裏的人謀福利，不聽理由，只要謝主任趕緊招工鳴鹿縣的工人，可一個蘿蔔一個坑，酒廠又不準備擴大規模，哪有新位置給鳴鹿縣的人？
這幾天謝主任一直在籌劃爭取中立員工，裁掉一部分臨時工給鳴鹿縣的人騰位置，為此他們沒少琢磨弄點緊俏貨當福利拉攏中立員工，還找了好幾次供銷社的人要支持，供銷社的人平時一口一個兄弟單位，有難必幫，可到了事頭上，反而推脫自己實在沒什麽好東西，尤其是他們還要這麽大的量。
在體制裏待了這麽多年，他也知道供銷社不是找借口，是真的沒貨，現在是國有經濟，每家供銷社賣的東西都是定點定量的，他們一下子要這麽多東西，供銷社找不到貨源補回來，很容易造成百姓恐慌市場崩潰，讓隔壁縣有理由向省裏反饋，說他們縣裏根本沒有接手酒廠的實力，從而再把酒廠要回去。
隔壁縣虎視眈眈，供銷社在補不上貨的情況下，當然不敢給他們那麽東西。
但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有了林新知。
張幹事看了又看桌上的涼粉，色澤與供銷社裏的涼粉沒什麽兩樣，雖說形狀不大相同，但那是長時間放在一起擠壓的，完全可以替代供銷社的涼粉。
送肉太打眼，很容易被人投訴商業賄賂，涼粉就不一樣了，撐死只能算零食，而且適合夏天吃，又不是市面上常買到的普通貨，能拿得出手，是現階段用來收買人心排名前幾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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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天最多可以做多少份？”
林新知：我要搞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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